清 王原祁 辋川图（局部） 35.6cm×545.5cm 美国大都会博物馆藏

　　■ 刘晓丹

　　在艺术品市场上交易的艺术品具有收藏、投资、消费三大功能。

　　艺术品收藏功能，是指通过收集、整理等方式保有艺术品的实物形态，本质上是对艺术品所承载的历史和文化信息的保存。艺术品投资功能，是指通过购入和售出艺术品而获得资金收益，本质上是利用交易者在不同时点的市场价值认知差异赚取差价。艺术品消费功能，是指通过欣赏、品味、把玩艺术品而获得心理享受和精神愉悦，本质上是对艺术品所承载信息的接受和使用。对于艺术品的三大功能，不同时期的不同交易者可能各有侧重。新世纪以来，国内艺术品市场经历了由收藏拉动向投资拉动的转型，近些年正在经历由投资拉动向消费拉动转变。

　　艺术品市场由侧重投资转向侧重消费，原因主要有两方面。

　　一方面，中高端艺术品持有目的向精神层面转移。按照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，旨在资金保值增值的艺术品投资，属于满足比较低端的安全需要，而旨在享受愉悦的艺术品消费，属于满足比较高端的社交和尊重需要。随着资金和买家入场增速趋缓，中高端艺术品价格涨幅受限，艺术品的消费功能日益凸显出来。另一方面，中低端艺术品的购买目的向实用转移。中低端艺术品投资者在实践中发现，大部分普通艺术品根本不具备增值能力。中低端艺术品的生产者和商家越来越发现，开发大众化市场必须强调艺术品的消费功能。一个基本逻辑是，艺术品的消费功能是投资功能的基础和前提，艺术品市场由侧重投资转向侧重消费，是向艺术品基础功能的理性回归。

　　在艺术品的诸种消费功能中，康养功能是终极功能。

　　艺术康养借助的艺术门类极为广泛。广义上的艺术康养，包括造型艺术康养、表演艺术康养、语言艺术康养三大类。造型艺术康养，是借助绘画、书法、雕塑、摄影、传统工艺、现代设计等造型艺术的康养；表演艺术康养，是借助音乐、舞蹈、戏剧、影视等表演艺术的康养；语言艺术康养，是借助诗歌、散文等语言艺术的康养。狭义上的艺术康养，仅指广义艺术康养中的第一类——造型艺术康养。由于造型艺术康养需要借助绘画、书法、雕塑、摄影、传统工艺、现代设计的作品进行，又可称为艺术品康养。艺术品康养的方式有两种：一是在艺术品欣赏过程中进行，可称之为感受式艺术品康养；二是在艺术品创作过程中进行，可称之为表达式艺术品康养。

　　感受式艺术品康养是常用的艺术品康养方式。

　　感受式艺术品康养能让欣赏者与艺术品承载、传递的情感信息产生共鸣，得到心灵慰藉。中国传统书画注重以形写意、借物抒情，容易让欣赏者沉浸其中，不仅可以直接促进心理健康，也可以间接促进生理健康。宋代诗人秦观在欣赏唐代画家王维的《辋川图》后治愈肠癖（痢疾），是感受式艺术品康养的典型案例。笔者考证发现，秦观所患肠癖很可能是现代医学所称的“肠易激综合征”。该病是学术界公认的七类典型心身疾病之一，常与精神心理异常共病，治疗上非常重视心理因素。秦观患病，很可能由其长期的抑郁、焦虑心境以及当时的不良情绪导致。《辋川图》画中有诗、意在尘外，是秦观在困顿中向往的境界，让他恍然与王维同游辋川而忘却身处困境，继而疗愈肠疾。

　　表达式艺术品康养对改善心理状况更为有效。

　　表达式艺术康养能帮助艺术品创作者平心静气，陶养精神。在中国古代，书画创作是重要的养生手段。特别是文人画，多取材山水、花鸟寄寓情怀，元代画家倪瓒称之“聊以写胸中逸气”。有统计数据表明，中国书画家健康长寿者居多。艺术品创作还能够帮助创作者宣泄负面情绪，化解内心冲动与外部束缚之间的冲突，典型代表是明代皇室遗民朱耷。朱耷十九岁时国破家亡，为了避祸求生先僧后道，如履薄冰。他曾在门上大书“哑”字，不再与人说话。惶恐悲愤之下，他把心中不平寄于书画创作，所画花鸟多孤鱼、寒鸦，常白眼向人，所画山水多萧疏冷寂，所谓“墨点无多泪点多”。朱耷晚年书画用“八大山人”署名，四字连起来仿佛“哭之”“笑之”，终年八十岁。如果没有书画创作疏解哭笑不得的心痛，他绝难如此高寿。

　　需要注意的是，以上两种康养方式虽均依托艺术品，但感受式艺术品康养高度依赖艺术品的品质，专业性越强效果越佳，而表达式艺术品康养完全不必受创作能力技巧、材料媒介限制，只要能让创作者直抒胸臆即可。

　　（作者为李可染画院中国艺术经济研究院副院长）